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画中女所说的字字句句，都骇人听闻。
她的话音落下之后，房间中安静了片刻。直到林黛突然开口问她：“你是亲眼所见？”
画妖点点头，说：“亲眼所见。”
依照常理来说，画妖这种妖怪，虽然被人的情绪所滋养，但是却不会和人一样有感情的。可在她说话的时候，几人却恍惚之中在她眼睛里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泪光。“如烟在此之前对我主连翘很好，两人几乎亲如姐妹。所以直到连翘被如烟剥皮取心做药的时候，她仍然至死不信。”
“后来闹鬼的事情一出，如烟曾经到连翘房中独坐。一个人自言自语了很久。她说了之后，我才知道，原来在连翘之前，还有许多如烟阁的姑娘都是为此而死。如烟虽然已经成了如烟阁的老鸨，不需要全靠以色侍人而生活。但她的年纪渐渐大了，总会怀疑自己是否已经年老色衰，不再受他人追捧。而每每看到那些风华正茂的美人，自然难免会心生怨恨。有人将美人面与美人心的炼制方法教给她之后，如烟当然如获至宝，用无辜女子的生命来满足自己的私欲。”
房间里很安静，只有画妖那空灵到不似活物--实际上她也本就非活物--的声音回荡。
“如烟一开始并不想对连翘下手。连翘的确美，美到如烟不舍得放弃剥开她的皮囊，化成自己的皮相。可是连翘在京城中的人气太盛，如烟没办法让她像之前那些姑娘们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，所以她不敢冒险动手。可连翘的赎身钱马上就要攒够了，如烟实在不舍得放弃这个变得更美的机会……于是她最终，还是动手了。”
画妖说话的时候，还能回想起那夜的血腥气。连翘至死都不肯相信，昔日的好姐妹居然会对她下杀手。在画妖看来，连翘是温柔乡销金窟中最后的一点温柔善良。可这最后一抹的良善，也被不肯知足的人心毁掉了。
她怎能不恨？
画妖的话说完之后，陆小凤长叹一口气，闷闷地说：“当年我刚知晓自己对七童心意的时候，犹豫了很久。我不敢对七童说出自己的心意，但也不甘心永远不说出口。那时候我去如烟阁喝酒，连翘问我为什么闷闷不乐，我便半真半假地对她说了一些。”
“连翘听了之后对我说，她这一生命苦福薄，大约也不会遇到真心爱着的人了。这世上也有许多人和她一样，终其一生没有遇见心爱之人。既然我已经遇见了，无论结局如何，都应该尽力一试。多亏了她当年的那一番话，我和花满楼才有今天。”
“可是没想到……”陆小凤闭上眼睛，压住心中酸楚，“她这么好的女子，竟然会去得这样凄惨。”
听到陆小凤这么说，房间里的人都沉默了很久。林黛盯着自己手中的茶杯看了半天，茶叶早就已经沉到了杯底，晕出一片沉郁的茶色。早在画妖提起‘美人心’这味药的时候，林黛就很想问一句--
“美人心这药，如烟除了给自己用，还有没有给旁人用过？”
不怪林黛多心。
他昨日刚碰见王夫人身边的丫鬟出入如烟阁，到了晚上再见王夫人的时候，就发现她容貌气色大为好转。
这其中古怪而又蹊跷，难免会让他想到‘美人心’上。
可惜画妖却没能给他答案，而只是说：“贵人恕罪，此事我并不知道。我虽然已经开了心智，但却只能留在画中，根本无法出来行走。我所知道的事情，都是如烟在连翘房中自言自语时提起的。至于其他……我实在是有心无力。”
林黛将手指搭在自己的佩剑上，淡淡地开口：“那也无妨。只要把人抓过来，我总有办法让她开口。”
展昭摇摇头，“如烟阁上上下下都检查过了好几遍，半点证据都没有。若无证据，怎么认定如烟就是凶手，将她扣下？”
听到展昭这么说，画妖又开口：“如烟也曾经说过此事，她说，事发之后，她就将一切罪名都推在了贴身侍女身上。不管谁来查此案，都不会查出半点端倪，让连翘早些死心，既然死了，就要安分一些。而且她说……无论发生什么，总有人肯出手保全她。”
如烟已是老鸨，不会再接寻常客人。她这些年来的恩客，有许多都是些去销金窟买醉买笑的达官贵人，她若被抓，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愿意为她出头。
但开封府从来不怕得罪人，更不怕得罪这些‘贵人’。这一点，如烟不可能不知道。除非……
除非那个人说的话，开封府不得不听从。
想到这里，林黛心头一动，他猛地转过身，看向展昭，“开封府查这件案子的时候，有没有什么人来阻拦过你们？”
展昭尚未答话，坐在林黛身边的顾水溶却听懂了他的意思，先开口说：“有。”
有些事情，传不到前朝民间，却瞒不住顾水溶。
“前几天我去宫中拜见皇后娘娘，听她说，陈妃娘娘之前曾经对皇上抱怨，说‘不过只是失踪了几个妓子乞丐的贱民，开封府却大费周章地调查此事，实在是太小题大做了。’”
林黛扣在剑鞘上的手指一紧，追问：“然后呢？”
“然后皇上斥责了她一番，对她说，贱民也是人，若无怜悯子民之心，怎配享天下所养？接着就罚她禁足宫中了。”
不只林黛，在做所有人听了这句话，都松了一口气。
“陈妃娘娘……”林黛将这四个字在自己舌尖打了个转，“看起来如烟阁的业务，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广泛啊。”
竟然能拉拢后宫中的陈妃替自己说话，如烟的确是有些手段，怪不得她有自信，觉得自己能够自保。
但不得不说，她未免把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。且不说皇上根本不会听从陈妃的话；即便皇上听从她的话，难道开封府还会因此而收手不干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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