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躺在万千彼岸花海之中。藤蔓将他牢牢捆绑，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飞雪从天宇飘在他的发上、他的睫毛上。
他或许应该点起一顶光幕，遮挡这冰冷的雪。
但是他的魔力却如同水泥凝固在血管，根本无法流动。
就这样，他在赤红花海的簇拥下，被纷飞的白雪所埋葬。
……
……
……
有什么厚实的东西盖在他的身上，给他带来本不该存在的温暖。
——他又在做梦。他应该醒来。
云惊猛然惊醒。他坐直身子——他竟是趴在书桌上睡着的——大口喘息着，似乎梦里被雪活埋的窒息感让他无比怀念空气的味道。
他的眼里带着惊恐，四处扫视着——没有雪，没有花，只有木质的书桌、凌乱的书籍、亮着的台灯。这里是他的书房。云惊终于感到一点安心。
那刚才盖在身上的是……？云惊伸手向肩头碰去——
“把你吵醒了？”林优树的声音从他身旁靠下的位置传来。
云惊急忙循声看去。只见林优树蹲在他身边，怀里抱着毛毯。想来应该是林优树在他趴在桌上睡着时为他盖上毛毯，而恰好醒来的他则将刚披上的毛毯带到地面。
橙黄的灯光在林优树脸上烙下光影，让他的眼神变得格外温柔，甚至带了些怜悯。这种柔情却像是温柔一刀，轻轻地扎在云惊心上。
云惊缓了缓心神，道：“不……只是恰好醒来。”
林优树笑了笑，抱着毛毯站起身子。他问道：“你在看什么？”
云惊垂眸扫了眼摊开在面前的书——书页的边角处写着书名《信念：魔法的基石》。他故作轻松道：“只是随便看看。”
林优树随意一瞄，也刚好看见书名。他装作平静地点头，道：“给自己找点事儿做是好事。”
又来了……云惊想。这十多日，优树总是这样，平静地忽略所有的不寻常的事情。但这种欲盖弥彰的正常反而更让云惊知道，他不正常。因为他很脆弱，因为他有心病，所以他像是个玻璃人偶般被呵护着、顾及着。
不要这样。烦躁感在云惊心底油然而生。他没有那么脆弱。
他开口：“我只是想知道，我的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。我就是想多了解一下……”
“嗯。”林优树眼里有一点惊讶，却仍然平静回答。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云惊。回答“你了解了什么？”，或许答案将是让人痛苦的问题。回答“放心，你没有问题”，或许只会让云惊觉得虚伪。
云惊知道他这位搭档一向不善言辞，也乐于作为两人中的社交担当。但在这一刻，他却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：“你想说什么？你可以直说。”
林优树张了张嘴，说不出一句话。
云惊道：“不用顾虑那么多。”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，“犹犹豫豫、欲言又止……这十多天，你完全不像你。”
林优树抿着唇，沉默地看着他。眼神悲悯而哀伤。
就是这样的眼神，是插入云惊心头，拔出又扎进去的温柔刀。
云惊站起身子。他无法接受被这样的目光从上向下地俯视——这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是无药可救的悲惨患者。云惊直视着林优树的双眼，颤抖道：“不要……不要这么看着我。”
林优树莫名其妙：“你在说什么？”
云惊伸手，用手掌盖住那双温柔的、怜惜的黑色双眸。他冰凉的手指，让林优树的睫毛在他的手掌下抖了抖。如同垂死的蝴蝶。
云惊道：“不要这么看着我。这只会让我觉得……”他的声音又轻又痛，格外可怜，“我很可悲。”
“我知道……我现在不正常。我知道。”他说，“我也知道，你不想刺痛我。你对我如此小心翼翼，如此谨小慎微，深怕有一句话、有一个举动，让我多心多虑……”他吸了口气，平复自己汹涌的心情，“可是……这样的你，却更让我知道——我不正常。”
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。
“我的魔法……我赖以生存、执行正义的魔法，我已失去对它的信任。”他竟还在努力挤出笑容，含泪的笑容格外难看，“自由？我的自由……我所创造的，属于我的世界，真的是对的吗？真的可以守护我所珍惜之人吗？真的可以背负正义的十字架吗？如果真的可以……那为什么霜姐会选择与我背离，为什么你总在我面前被死亡威胁，又为什么……老妈会想要抹杀我的存在？”
“我已经搞不懂了。”就连他的呼吸都带上隐忍的哭腔，“我真的……不知道我到底该相信什么。如果相信正义、相信守护的结果是要和老妈、和霜姐相互残杀的话……我……我做不到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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