黛玉闻言,虽有同情之意,却又难免暗忖道:“这里虽有地势因由,可是罗刹之名原非好意,怎好怪外人以讹传讹?且以我这玄览五行算观察法来看,这国内城镇分布,分明是行镇伏压制那罗刹女魔的意思,她们如何偏以罗刹为名,岂不更是奇怪?”心中虽转了好些念头,面上却一丝不透,只微笑应和劝慰而已。
这样又飞了一段路,快要接近中部那座白色王城,远远便见城头竖着一金一红两座高高的宝幢,形制颇类华盖,一共有九层,其上刺绣极为精美,每一层图案各有不同,也都无非宝珠璎珞、金环慧剑之类,四边俱饰有宝石珠玉,看上去庄严华贵已极。
公主眼看城池在前,心中十分喜悦,又指着那两座宝幢道:“那金红二幢乃是我镇国之宝,表吉凶之相,金为吉,红为凶,有吉事吉幢动,有凶事凶幢动,无不应验。”
黛玉顺势看去,果然见高天长风,金幢飘展,梵铃振响,十余里外都能听见;另一边的红色宝幢分明相对而立,隔得并不甚远,同在风口,却是纹丝不动。因是好奇心起,她又忍不住往那边略作感应,果然全是自然而为,绝无法术施加的痕迹。
公主便又笑道:“其实先前那些商人来时,吉幢已动过一次,不想我等迎他们回来之后,吉幢竟又再动,我还当是漏接了什么人,没想到是贵客到访,可见是因缘和合,必有承姑娘恩泽之处,还请你莫要拘谨,只管随我入城享乐便是!”
黛玉这才知道她为何见面就口称贵客,又数次热情相邀,一时连声谦谢,与众人一道在城中落下,因女王近日产女,不便接见,便由公主全权接待,择宫室安置妥当,次日又亲自陪同她在城中游玩。
依照公主所言,这罗刹国王城名为大铁城,可是城墙四壁洁白无瑕,清润剔透,日光照耀之下,微微泛出一层晶莹水色,最妙的是毫无拼接痕迹,整体浑然天成,看上去仿佛白玉铸就一般。
城中林木扶疏,百果满枝,池水清澈,鸟语花香,精舍雅洁,微妙端严,人若流连其中,真个烦恼顿消。又有往来女子,不分长幼,全都衣裙鲜艳华美,人虽不多,个个眉目姣美,竟连一个姿色稍差的都没有,简直如同世外仙境一般。
黛玉看得暗暗称奇,又不由得在心中发笑,暗道:“她们以罗刹为国名,勉强还算其来有自,可这大铁城之名,又是什么因由?这时若再问我,我可就答不上来了。”
如此游玩半日,黛玉渐渐地觉出些异常来,举凡触目所及,竟全是女子,好似城中全无男子一般,她正在暗地里疑惑,公主已主动解释道:“我们这些女子,祖上来历已不可考,只自成一国,在这宝洲上生活了不知有多少年。别的一切还好,就是没有男人,幸好不时有海商落难来此,得遇配合,才不至于后继无人。不过这些商人大多心怀故土,这里再好,他们也不肯在此定居,是以国中并无一个男子。”
黛玉大出意料之外,问道:“他们既不肯留下,本地的女子也无一个愿随他们走么?”
公主微笑道:“我们生来就能飞行无碍,若是有心,自己就能出去,何必要他们来带?只是鱼在水中,悠然自得,若去了陆地,却不知要如何生存了。我们虽是恋家,偶尔也曾出外行走,对外面的事并非一无所知,不说那些男子多半家中已有妻室,少不得有那等大妇小妇之争,就算没有,也要随风就俗,屈事他人,又何苦来哉!”
黛玉听得有理,竟不觉点头,想了想,又道:“可是我看城中也有幼女,怎地不见一个男孩儿?”
公主答道:“都说世间男子最重血脉,但让我说的话,他们看重的,也都是男孩儿传宗接代罢了,对女孩儿却没那么在意。且我国也须有后代延续,因此事前便已约定好,男孩儿自可带走,女孩儿却须留在母亲身边。”
世情大抵如此,这也不失为两全其美之法。黛玉亦是无话可说,又往集市中逛得一圈,便径回宫中,由公主起筵席款待,因她不爱喧嚣,便只在公主居处单独设宴。
公主这殿中陈设俱美,因风土人情不同,实有许多不曾见过的珍奇物事,黛玉一时看得有趣,正自慢慢赏玩,忽地见一处案几上,放着一枚琉璃莲花灯盏,但觉造型古朴,色泽暗淡,与别的陈设物件格格不入,却仿佛十分眼熟,定睛一瞧,竟是与从前赠与黄眉儿的那盏灯一模一样。
黛玉心头微跳,暗想道:“天下的宝物哪有一模一样的,这灯不会就是黄眉儿那盏吧?莫非他来过这里?可是怎地又独独把灯落下?”
正是惊疑不定时,忽听得有人在身后笑道:“姑娘是在看这灯么?可是有甚不妥之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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