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,这……”内侍瞠目结舌,并未觉得此话有假,细思间便明了天子的心。
选拔女官复用九品中正制,哪是为安抚各地门阀与太后,分明是天子的故意为之。
天子最想见的人,是这些年远在北地,世人口中已存有疑心的温丞相。偏朝堂上不想让二人相见的人太多太多,天子唯一能见的,便是故人之女。
内侍心跳如雷,愈发惶恐,连忙跪拜在地,仿佛已经瞥见南都朝堂接下来的腥风血雨。
南北两都音讯几乎断绝,这些年来百姓所说的“穷奢极欲,懦弱无为”,都是天子授意……更别提今日太极殿上发生的琐事,天子不仅在考她,更在为她铺路。
内侍慌乱地抬头,恰对上文帝撇来的视线,一时竟乱了分寸不敢再言,生怕揣测错圣意掉了脑袋。
文帝瞧得清楚,忽地笑了,“将药方交给卫直指,必不会有人从中作梗。”
“卫直指……”内侍知晓天子是在看他说话,硬着头皮提道,“可陛下,卫直指自年少进宫就伴太后左右,怕是不妥。”
文帝用疑惑的语调“嗯”了声,随后双手掐腰道:“糊涂,既是太后的人,更不会害孤与温女官。”
“陛下所言极是!”内侍仿佛思索到了关窍,忙赔笑看向另一人,“温女官想必见过卫直指,待会儿自会相见。”
“奴,先行告退。”
温棠跪在地上,将两人举动尽收眼底,待内殿不再透出雪光,忽然开口询问,“我来到南都,是陛下的意思?”
文帝略看了她一眼,走至最近的塌上半躺,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额头。
“你觉着呢?你倒是不怕孤,从殿前到殿内,没半分慌张。一口一个‘臣’,说得也顺口。”
“臣觉得,既是陛下圣意,也是太后懿旨。”温棠话音稍顿,开口解释,“初时在金阶上是惧的,直到听见陛下称自身为‘孤’,忽地就不怕了。”
“哦?”文帝睁开眼睛,好似从未听过这样的答复,话中都带着几分笑意,“为何?”
温棠定了定心神,做出更让文帝意外的举动,竟伏跪在地求了道圣谕。
“臣想先求陛下息怒,不会砍了臣的头,再说原由。”
文帝不怒反笑,搁置在额头上的手指向她,“孤还未曾夸赞你肖父,怎从你身上看到了沈意的影子?巧言善辩,倒是他的儿子沈宴,都不敢在孤面前这般行事。”
“也罢,孤赦你无罪。”
温棠闻言起身,这样的话语她听过许多次,皆出于长辈口中。与几位兄长不同的是,女官制未曾推行前,兄长们很早就离开了北都,只有她从幼时到及笄,皆在竹林四友悉心教导下。
“臣南下的一路,听了不少对陛下的评判,有人说陛下穷奢极欲、懦弱无为,全然寻不到与先帝相似之处。初时臣觉得,这定是有心人故意为之,可后来途中见到百姓衣着褴褛,道路上乞讨之人被迫抢家劫舍,各地怨声载道,甚至江南等地还有门阀食人,便知这并非空穴来风。”
温棠话至此,将略微颤抖的手抚在官袍上,生咽了口气道:“大魏的北都与南都,差别甚大。”
“狂妄!”文帝直坐起身,怒意滔天,将桌几上的竹帛直砸在她身,“所以你是来替父来问孤罪的!庶子焉敢!”
“臣不敢!”温棠忙伏跪在地,忍痛再次开口,“臣听陛下称自身为‘孤’的顷刻,便知这并非陛下心之所愿!而是迫不得已……”
文帝头痛欲裂,气急万分,“给孤言明直意,否则孤定要你项上人头。”
“自始皇前朝来,帝王皆称自身为朕,只有王侯迫不得已称为孤。而陛下并非王侯,甚至秉承先帝遗愿,收复十二国,是当之无愧的帝王……”温棠说到此处,话中已有几分哽咽,这份哽咽并非源于自身,而是为阿父与眼前帝王间,情同父子般的师生情。
“然有帝王自谦称孤,但此称谓,也有他意……臣私以为,那是辜负之意。”
文帝闻言,只感到心中“轰”地一下,头脑从未如此清明,抚在额间的手停在半空,偏偏此刻殿门被北风吹动地咯吱作响,大雪涌进殿内的那刻,久违地红了眼眶。
殿外的内侍慌乱地想阖上门,直至见到文帝摆动的手,连忙作罢唤殿外的人离开。
殿内的君臣二人相顾无言,任由雪沫狂乱倾袭,吹动着文帝单薄的衣衫,吹红着另一人的眼尾。
“按你的话说,孤怎会觉得辜负谁?这天下安定,孤的功劳也难以抹去。”文帝亢自呢喃,末了,垂头望向她,“你哭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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